建安郡魏府魏彦正坐在当口的正堂上,手抚在那茶盏上已经良久了,屋外是凄风冷雨,大有山河破碎之感。茶气氤氲,烛火莹莹,一举一动都让魏彦有些心惊。屋外的冷雨凌凌,打在这屋瓦上,叮叮咚咚让他难已凝神。“咚咚咚!”管事端着托盘在屋外敲了敲门,屋中的魏彦一惊猛然跳起了身子,大喝道:“是谁?”这一喝倒是让那管事吓得不轻,他连忙回话道:“公子是我,老何!”
“老何!”听到这回应,魏彦才稍稍缓了一口气,他离开了那张桌子,将那扇门打开,“何叔,这么晚了还不安寝啊?”老何缓缓进来,将那托盘往那桌子上一放,回道:“公子不睡,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怎么能睡呢?”魏彦摇摇头苦笑道:“如今怕也只有何叔留在这魏府了,锦衣卫内行厂双管齐下,市舶司大小官员人役都被勒令闭门思过。啧啧,真是大有山河破碎之感啊!”
“公子何必担心呢?老爷还在台湾府任总兵官呢!”老何安慰道。魏彦却是苦笑摇头:“不毛之地,说是出任总兵官一职,可是台湾府六城三万余人,到处都是荒郊野地,不如说是流放的好。”
“公子,容老奴多嘴一句。”
老何轻声道。魏彦也不在意坐在椅子上摆手道:“说吧,这魏家如今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听说全端也在搜捕虎二。”
老何顿道。听到这里魏彦不由得有了几分凝重,虎二得罪了内行厂他清楚,但是全端为何。?难不成他想弃卒保车?他摇了摇头,全端这人面柔心狠,绝不会示好与内行厂的!“这全端打的是什么主意?”魏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般胡来就不怕招惹祸患吗?说来他全端招惹的祸害还少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老何矗立一旁并不言语,苦雨冷风在屋外肆虐,屋内也变得更加的凄凉,魏彦摆摆手道:“如今我们自己都自顾不暇,何必再去管那全端的事情呢!正所谓各安天命。”
“嘿嘿!好一个各安天命啊。”
屋外突然传出来一道声音,紧接着大门被推开,伴着几丝丝狂风而入。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一个壮年走了进来,冷雨滴滴答答滴了一地。“什么人?”老何迈前一步护在魏彦身前喝问道。那不速之客倒似乎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自的拿下斗笠,褪下蓑衣,再将蒙在脸上的黑布条拿下,昏黄的灯火下依稀可以辨认出正是内行厂与锦衣卫追捕的虎头帮帮主虎二。“何管家何必大动干戈,你手中的那粒金丸打在我身上可是不值钱啊。”
虎二轻笑道,走上前去对着魏彦躬身作揖,“见过魏大人。”
魏彦又喜又惊,站起身来想要迎接,却又觉得不妥,又转过身去,故作严肃,喝问道:“你来此作甚?”
“特来给魏大人指上一条求生之路。”
虎二嘻嘻道,上前走到一旁的椅子,上也不客气就这般坐了下去,“何管家,劳烦您给虎二送上一盏茶水。”
老何沉吟,他听出来这虎二的弦外之音,他有事与魏彦单独聊上一聊,于是施施然离开了这屋内。烛火下就这剩下了这虎二与魏彦两人,那影子飘飘忽忽,看起来就如同是游丝一般,让人生怕一阵风就给吹散了去。魏彦转过身来,坐下,抬了抬手说:“虎二,你连自己都自顾不暇了,你还怎的有时间来管我的生死,如今三方逐你,我把你送到锦衣卫去,倒真的能证明我的赤诚之心。”
“嘿嘿!”虎二一笑,“只怕魏大人你不会这么做,你这般做不正是心中有鬼吗,更何况我平白无故出现在你家里,你就能把自己给摘出去?”
“说吧,你说说看,你那求生之路到底是什么?我看看你这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魏彦背往后一靠,显然是对虎二的求生之路不抱希望。虎二自然也看出魏彦的不相信,但是他却也不慌张,从贴身的内衣中掏出一本有着些味道的账册,这账册跟着他这么几天都有些味了,让魏彦都有些受不了了。“这什么东西!”强忍着味道,魏彦喝问道。“这就是那求生之路,大人不妨看看这里面是什么!”魏彦此刻也顾不得这味道,他缓缓翻开,却是越看越惊心,这全端利用这市舶司牟利不说,还有十几大宗的货物与刘繇交易,涉及到钢铁盐。这可不是贪了几笔小钱啊,这可是欺君罔上啊。你是从何而来的?”
“魏彦大惊失色问道。“正是从那全端的书房而来的。”
虎二道,“这可是全端的通敌之证,如果。:将这一本账册陈奏上听,那大人与小人岂不是戴罪立功,或许侥幸还能无事。”
魏彦点头,站起身子连连说:“正是,正是!”只是刚刚站起,他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由得颓然坐下:“如今我被勒令闭门思过,刚何况我魏家更是严令不能离开建安郡。“嘿嘿!直达上听何必要离开建安郡,在这城内就行。”
虎二谄笑道,“怕是大人还不知道那钦差大人更本就没有离开建安郡吧。”
“这怎么可能,前一番可是铜锣开道,铁鞭扫街,太守大人亲自将那钦差大人送离了这建安郡。’说到这里,魏彦也有些明白了,“瞒天过海啊,那行辕怕是一个假行辕,真钦差还在这建安郡内。”
“大人果然聪明。“这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魏彦问道。虎二不由得有些惭愧说:“说来惭愧,虎二我听说这钦差大人一走,便令底下的人去收份子钱,没想到有一家布店不开眼,没有交钱,底下的人冲进去就要砸店,却被里面的人给哄了出来,这事还没完。那时我不知道,还不到一炷香时间,整个建安郡就动起来了!。大人想想,能同时调动太守大人,锦衣卫和这内行厂的人,会是一般人吗?恐怕就连前一阵子来得萧大人都没有这等本事吧。”
“恐怕这朝中只有徐阁老能有这本事了。”
魏彦想了想道。“还有一人,只是魏大人不敢说!”魏彦一颤,这人是谁,他知道,但是他确实不敢说:“难不成。“大人心中清楚,虎二不点破。”
虎二道,“就希望大人明日里与我一道前往布店。”
“自当应该。”
魏彦点头道。这时候屋门]被推开,老何托着一壶茶走了进来,时间刚刚好!那热气氤氲,遮住了老何的面庞。红日初生,昨晚上下了一晚上的冷雨,今日里初晴,看起来就连那天都碧蓝碧蓝的。周万里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上前去,将那门打开。这几日开店做生意,终于是消停了,却也是没人来买布,每日里就枯坐在这店中无趣至极。刘安上了饭菜,招呼着周万里用膳:“爷,该用早膳了。”
“用膳,对用膳。”
周万里连忙道,说着他又打了一个哈欠。“爷,你昨晚可是没歇好啊。”
刘安扶着周万里问道。“两个昼夜没合眼了,能不累吗?”周万里坐在桌前,苦笑道。整饬市舶司,彻查整个市舶司的账目,周万里在后面可是忙得不行,他虽然没有去算,但是等着结果他也睡不着觉。“周哥,何必去管那些啊,等到最后呈上来不就完了,何必把自己弄得这般的累死累活的。”
周万里拿起筷子就这些吃食喝了几口粥,说:“我这心中难定,怎么可能睡得着呢!“你这睡不着又能怎样?”婉儿问道。周万里哈哈一笑,他自是知道这些但是他却少能做到。“不说这些了,这几日里布店的收支如何啊?”周万里岔开了话题。“收支,嗯,光支出了,没收入。”
春玉在后面嘟囔一句。“怎么回事?”听到这里,周万里放下了碗筷。“被您给打怕了呗,现在是一个人都不敢到咱这布店里买布了,生怕是惹了咱给打出去。”
婉儿托腮看着周万里道。周万里道没想到会这般:“怎么可能,这硕大的布店,绫罗绸缎这一一大把,他们竟然不来买布。”
说着他一起身朝外走去“周哥,您这干嘛去啊。”
婉儿在后面问道。“我!我去卖布去。”
说着周万里一转就离了去。“爷!爷!咱这吃过了再去啊。”
刘安在后面喊道。婉儿眉目一瞪:“哼!不管他,我们吃我们的。”
周万里心中有气,他气的不是这卖不出去布匹,而是这些百姓不敢来买布,打退了这一波波的地痞流氓,没想到震慑住的还有这些平头百姓。他是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来也没有见识过,他不信这个邪,他堂堂的大越天子难不成连这点威气都没有吗?刚刚开了这店门,就看到这店门外坐着两人,周万里心中不由得一阵高兴,这谁说没人来买布,这不是等着开门呢?不过当看清楚这两人后,周万里不由得有些心烦,从腰间抽出铁扇,坐在太师椅上,“呼呼”的扇了起来。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魏彦与虎二,周万里虽然不认识虎二,但是却认识魏彦,他知道魏彦一到,他这戏是演不下去了。魏彦此刻也是震惊异常,他没有想到这周万里真的来到了这建安郡,想起来前些日子,全端还给周万里送去五十万两白银的贿赂,不由得竟然感觉有些可笑。虎二_上前躬身作揖:“草民见过大人。”
魏彦可不比虎二没有见过周万里,他是见过的,因此他更不敢怠慢,连忙跪下请安道:“罪臣魏彦参见我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虎二这才知道他昨晚上说是真的,这也有样学样的跪了下来,口呼万岁。周万里知道虎二,但是没有见过虎二,听虎二自报家门]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人。“大胆魏彦,虎二,你们竟然敢来我这布店来,是何居心,还不一一道来。”
“臣不敢草民不敢)!”两人齐道。事到如今,魏彦也知道这些话该说不该说都要说了,他从怀中掏出账册呈,上道:“臣这里有一册账册,是全端勾结刘繇的罪证,臣今日来此正是悬崖勒马,戴罪立功。”
魏彦膝行几步,将这账册呈,上,周万里接过账册,轻轻翻阅,看着这一笔笔一一行行,周万里不由得怒气满涌,将这账册摔在了这案几之上。他手持铁扇猛然站起:“新政推广,新政推广,多少钻了这新政的空子,多少人拿着这新政的空子是左可以挡,右也可以挡。谋私利,如鱼得水,卖国家,轻而易举!”魏彦和虎二都扎跪在地什么都不敢说,听到这声音,婉儿几个也连忙赶了过来。“爷,您发的什么火?”刘安连忙问道,“您这饭还没吃,先消消气。”
周万里一摆手对着刘安说:“刘安,笔墨伺候。”
“是!”听到周万里这般声音,知道周万里有大事交代,连忙备下了笔墨纸砚。传旨的太监刚刚离去,魏凌连忙站起身来拍了拍官服上的尘土,连忙进了大堂。中军捕头纷纷在大堂之中待命,看到魏凌进来,纷纷围了上来。“大人。”
“大人!”魏凌一撩官服在官帽椅上坐定,取过笔墨纸砚,在公文。上书写行文,众人分立两侧不敢言语。两道公文片刻即成,魏凌又取过建安郡的官印在这公文上叩上官府大印,刚要吩咐下去,似又觉得不妥,又从袖口中掏出一枚私印印了上去。“中军可在?”魏凌抬首问道。中军从几人中站列出来对着魏凌拱手道:“卑职在。”
“中军,持此大令,火速调遣三班衙役,带上杀威棒,雁翎刀把守建安郡城各条大街,督令百姓回门闭户。”
“魏凌将一张火签与这公文递到这中军手中。中军接过令纸,连忙道:“末将遵命。”
说着便离开了衙门堂口,召集府衙中的衙役人等。魏凌又在几人中扫了一眼,问道:“赵捕头听令!”
“卑职听令。”
赵捕头也连忙从几人中走出,拱手待命。“你带领两班捕快,全副武装,把守建安郡四城城门,只准入不准出,若是走了一个,我拿你是问。”
说着同样将这火签与令纸递于赵捕头手中。“定不负大人所托。”
魏凌点点头,随机站起身来,对着堂中诸人说:“此事干系重大,若是有一点半点的过失,那我等就是这越国的罪人,到时候我等就只好在阴曹相会了。此事务必办好,速速行动。”
“诺!”众人齐道一众人离开了府衙大堂,从后堂转过来一名壮士的汉子,正是魏凌的护卫亲信阿贵。阿贵看着忽晴忽阴的老爷,不前不由得问道:“老爷何事如此心烦啊?”看到阿贵,魏凌也是不由得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来,迈步走向大堂中,望着大堂外的的那一片天空,喃喃道:“少不了又是一阵腥风血雨啊。”